996“雾霾”
“只要钱给够,别说996,997也行。”程涛说。主动向五斗米折腰,是所有人在现实逼迫下的无奈选择。在许多人眼里,程序员通过高强度的脑力工作换取了高额的薪资和良好的社会地位,是一种合理的等价交换。
1995年进入杭州电子科技大学就读计算机应用的袁兴强是早期的行业从业者。据他回忆,21世纪初,计算机专业并不算热门,程序员和其他职业一样朝九晚五,只有特殊情况才会加班,压力也不大。
随着资本实力逐渐扩大、硬件基础不断改良、互联网应用广泛推行,阿里巴巴、腾讯、百度等早期巨头高速崛起,“他们的工作模式就是行业的标杆,996也是从这些巨头开始的,后面越来越多公司模仿它们,最后潜移默化成为一种行业习惯。”
袁兴强告诉锌财经,如今市面上最不缺的就是愿意加班的程序员。互联网是一个在高速运转的齿轮,一个螺丝钉松懈,立马就能换上另一个,“说到底还是供需问题,国外的程序员为什么不需要996。因为他们稀缺,他们有权利说不。”
955白名单中的部分公司,其中外企占多
近几年,行业进入寒冬期,企业大规模裁员缩招、扣减奖金、压缩人力成本。程序员的工作强度和竞争压力逐渐加大,薪资却得到没有稳步提升,996.ICU便是这系列连锁反应下的爆发。
无论是个人选择、市场供需,还是行业起伏,996本身是违法行为。
《劳动法》和《国务院关于职工工作时间的规定》规定,劳动者每日工作时间应不超过8小时、平均每周工作时间应不超过40小时。
《劳动法》第四十一条规定,用人单位由于生产经营需要,经与工会和劳动者协商后可以延长工作时间,一般每日不得超过一小时;因特殊原因需要延长工作时间的,在保障劳动者身体健康的条件下延长工作时间每日不得超过三小时,但是每月不得超过三十六小时。
八小时,是国际的标准工作时长。19世纪后期,工人群体在遭受资本主义的严重剥削后,奋起抗争。他们通过示威游行、罢工运动、流血起义,为自己争取到了法律的保护伞。
为争取八小时工作制游行的工人
这一切劳动者的光辉成就,在996的私欲面前,被瞬间浇灭。袁兴强提到,虽然996违法,但是很少看到劳动仲裁部门因为996给某一些公司约束,到现在也没看到相关的案例。
朋友圈里公开表示高强度工作换来社会进步,将马云“不为996辩护,但为奋斗者致敬”视为信条的人比比皆是。他们认为996的狼性拼搏能够换取选择更丰富的生活,但却忘了“员工和公司并不是生命共同体”、“没有人该为别人的梦想买单”。
胡鑫开始四处投递简历,重新找工作。程序员的岗位需求总会出现“适应高强度工作压力”这样一行小字。“这意味着加班严重,”他无奈地摊摊手,“但如果你不接受加班,就意味着不接受工作。”毕业不到一年的他,对未知生活充满了忐忑。
锌财经采访了多个程序员,他们大多对工作有高度认同感。谈起职业,和电脑打交道的他们有些骄傲,自诩是时代的推动者。事实的确如此,程序员用代码构建了一个新的世界,为人们开拓了生活更多样的可能性。但高速发展的互联网却并不愿意留给他们喘息的机会,996的车轮毫不留情地碾压着他们的人生。
实行996工作制的行业越来越多,其他工种在网上给996.ICU泼冷水时称:“不想996就换工作”、“我也加班,相比于我,程序员的工资已经很高了,不要贪心。”
这种言论,或许正在让996工作制更为风行。
加班或许是这个互联网时代大发展的产物,并且暂时无法得到解决。但存在并非绝对合理。
英国是最早实行工业革命的国家,工业发展促进了国家经济。但高污染排放形成的雾霾,给城市环境和居民健康带来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996或许是中国互联网高度发展下的产物,但是它并不能理所当然地被认为是好的事物。它正如互联网世界的“雾霾”,而这股“雾霾”要得到治理,第一步应该是全民达成共识: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和鼓吹的事情,即使程序员们真的能够拿到加班费。
正如996.ICU维护者张耒在接受南方周末采访时所说的:“996.ICU是程序员对法治的追求,而不是对利益的追求。如果把它往‘钱没给够’方向引导,是对整个行动的侮辱。”